本文来源:时代财经作者:周嘉宝
编者按:与城市的夜告别,赴故乡的云深处。被疫情困住两年了,90后跨越山海,回家团圆。在故乡,他们更像是短暂停留的异乡人。在他们的视角里,看到了人情冷暖,看到了社会变迁,看到了家国情怀。在壬寅虎年春节之际,时代财经推出《我的故乡我的异乡》系列报道,此为第四篇。
人间烟火气,最抚世人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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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中,家乡的烟花街,在过年的几天最是热闹。七、八个小铺面坐落在窄小的街道两边,店铺前都摞满了包装各异的花炮,尽是孩子们喜欢的小玩意儿。
每年流行的烟花都不一样,今年是“小汽车”,明年就会换成“魔术弹”。只有“仙女棒”是女孩们永远的最爱,男孩们则更喜欢“机关枪”。
吃完年夜饭,就是孩子们最期待的放烟花时刻。“咻!”“啪!”冲天的礼花吸引人们从窗户里探头,这边放完了,那边又开始了。这情景一直持续到李谷一老师唱《难忘今宵》。
人们燃放的烟花中,大部分产自湖南浏阳,一座被称为“花炮之乡”的城市。
王子维是土生土长的浏阳人,谈起浏阳的花炮,语气中尽是自豪。他的家乡浏阳市大瑶镇,更是全国花炮原、辅料集散重镇。据报道,这里曾经承担了全球70%花炮的原、辅料加工与销售量。
不过,随着烟花被各地禁放,与年味一同消失的,还有大瑶家家制作花炮的盛况。
“打飞的”去看烟花
“没有烟花鞭炮的过年,那叫周末!”这是网友在社交平台上的一则留言。
不仅仅是过年,许多庆典、民俗活动中都少不了花炮。但随着全国各地陆续颁布烟花爆竹燃放禁令,原本一年火到头的花炮生意如今自然是赚不了几个钱。
小城里的烟花街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就再也热闹不起来,有的老板干脆转型做起了杂货批发,有的老板则开了鲜花店。
“今年回家想买点烟花玩玩,都找不到销售点了,以前路边的便利店都随处可见。”95后潮汕人萱萱告诉时代财经,小时候别人总说大孩子才能去“点捻子”(用火点烟花的引线),而等自己终于长成那个大孩子,却买不着烟花了。
怀念这般情景的,不止萱萱一个人。为了捕捉这一丝年味,黄豆豆决定“打飞的”去到浏阳。她听说,浏阳全年不禁放烟花。
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,黄豆豆因为常住城市禁燃烟花,今年过年,她便计划带着孩子乘飞机数个小时,先去到长沙,然后再到70公里外的浏阳。
这样的“土豪”行为让很多人不理解,浏阳的烟花有什么特别的吗?她直言:“其实我也不太知道。但就是想带孩子去看看,让两个孩子去‘花炮之乡’浏阳感受一下烟花中的年味儿。”
浏阳人在她的动态评论区表达了极大的善意,有人对她表示欢迎,有人提醒她致电相关部门确认是否会有烟火表演。也有人表示,虽雨季降至,但只要烟花还能被点燃,浏阳就一定会有烟花升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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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街小巷都是“烟火味”
“浏阳烟花响天下,天下烟花看大瑶。”
王子维用“十户九爆”来形容大瑶镇家家户户制烟花的盛况。
在他的记忆里,当时大瑶镇遍地都是家庭式烟花作坊,包括他的父母。直至今日,他仍能清晰地回忆起,常年弥漫在街头巷尾、残存于父亲衣服上的那股散不去火药味儿。
“我们这儿农耕用地不多,每户五、六口人只能分得一亩地。一年到头,如果靠农作物就赚不了太多钱,做烟花不一样,好一点的一年能挣10万(元)。”王子维说,烟花产品50%-60%的净利润率让身边发达的人不少,大瑶镇当时的房价快赶上了浏阳市。
这样的“盛况”一直持续至千禧年后。王子维记忆中的大瑶也仅仅是浏阳花炮产业阶段性的缩影。直至年,烟花逐渐被各个城市禁止燃放。
“现在的烟花是夕阳产业了。”如今大瑶镇的街道,早已没有了刺鼻的“火药味”,王子维轻叹:“城市烟花禁令越来越紧,小作坊全面取缔,浏阳如今存留下来的都是规范的大厂,产值百万、千万,甚至更高。”
如今,镇里的年轻人宁愿外出打工,也极少有人愿意留在镇里干烟花。
王子维的姐姐是少数还在做烟花的年轻人,尽管工作技术含量不高,每个月也只拿3、4千块的工资,但她仍然愿意留在家乡。从去年起,王子维开始帮姐姐销售一些烟花产品,但即使临近年关,这个月也就卖了“万把块的货”,“十年前,有人一天就能卖这个数。”
让王子维进一步感受到产业向衰的,除了销售的疲软,还有当地工厂的状态。“看出货量就知道了,工厂以前是全年生产,现在上半年几乎不生产,然后放3个月高温假,有时候4个月,从10月份才开始生产。”
烟花行业垂垂老矣?
在烟花炮竹行业摸爬滚打十余年,黄文武看当地烟花产业的角度,要比王子维复杂一些,记忆中,这个产业经历了很多起起伏伏,也是他人生不同阶段的写照。
上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,是浏阳烟花行业第一个顶盛时期。从年至年,浏阳连续7次举办国际花炮节。高峰时,全市注册登记的花炮企业就高达家,大型花炮集团诞生,直接或间接从事花炮行业的人员30余万人,生产14大类多个品种的产品。
“年前后是一个转折点”,那一年,南京市正讨论解禁烟花爆竹限时限地燃放政策,这是从烟花禁燃政策实施10年以来的第一次松动。
这让黄文武想起了家乡产业,也看到了机会。原本在南京当兵的他放弃了留在部队的机会,毅然回乡,一头扎进了花炮制造行业。“留队的条件是除了每个月的工资,一年另有1万块元,十年10万元。但回来做烟花肯定更挣钱啊。”
黄文武的决定遭到了家里人的反对。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走出去,却要回来做烟花?父亲当即就不同意,黄文武和父亲的拉锯战长达两年。这两年,黄文武去厂子里学习烟花制作工艺、了解制作流程,报喜不报忧。
黄文武确实赶上了好时候。年,浏阳市全年销售花炮达万箱,实现销售额37.52亿元,创税6亿元,占全市财政收入的半壁江山。与此同时,浏阳花炮还外销至多个国家,全市花炮总产值、出口额分别占全国的40%和60%以上。
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,全国的烟花爆竹生意迎来小高潮。黄文武从父亲手里接过的烟花厂,产值和销售都连年翻番。
早上六点前起床,一直忙到晚上10点,是他在年的工作常态。当年给自己定下的四年超10万块的目标也在年超额完成了任务。据他回忆,也正是在那前后,浏阳形成了十大规模更大的花炮集团。
但是,随着年全国新一轮烟花爆竹禁燃禁放政策的出台,浏阳的烟花产业又面临了新挑战。“从13年开始,全国又慢慢开始禁放,这一轮的禁放政策更为严格。再加上城镇化建设的推进,全国参与禁燃城市的比例也越来越高。”
黄文武说,有公司年在北京单独设立了分销公司,仅在北京的销售点就多达多个。但是到年的时候,北京市内的销售点只剩下20个。
和禁燃令同时出现的,还有浏阳当地对烟花落后产能的淘汰制度。年,浏阳市花炮生产经营企业共家,但相关规划目标显示,要淘汰落后产能,鼓励集团化经营,到年,浏阳市花炮生产企业总数要控制在家以内;而年,更有明确规定,三年时间内淘汰关闭落后产能约家。
越来越多的人选择退出这个行业。
烟花人等待春天
黄文武的工厂也在被淘汰产能名单之列,但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选择转行。
和烟花产品打交道十余年,拥有一身经验和技术的黄文武在自己经营的工厂关闭后,去到了浏阳规模更大的花炮集团,换了一种方式坚守在这个产业里,直至今日。
他并不认可外界用“夕阳”来形容这个产业。
年到年,浏阳花炮产业产值从50多亿元跃升至亿元;而年浏阳花炮产业集群实现总产值达亿元。“虽然工厂数量在减少,近年来浏阳花炮产业的产值稳定在亿元左右。”在黄文武看来,这就是产业升级的表现。
除了相对稳定的产值,更让黄文武感到兴奋的是,近两年,抖音、快手等短视频内容平台的兴起,让烟花产品有了更多元的表现形式,在包括黄文武在内的烟花人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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