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入腊月,年关就近了,年味也逐渐从超市里喜庆高悬的中国结、商铺外琳琅满目的烟花爆竹和人们熏腊肉的奇特香味中弥漫开来。年,由一个抽象的名词变成了闪烁跳跃的动词。
小时候,年都是在家乡贵州一个小山村过的。农村条件差,过年前最值得期待的事情就是杀年猪。不过杀年猪的人家基本上都是条件稍好一点的,有的人家即使养猪了也舍不得杀,而要趁赶场天去卖个好价钱。
那时,父亲在国有煤矿上班,每月能按时领工资补贴家用,勤劳的母亲便每年都买一头小猪仔喂着,等到来年春节前杀来过年。杀猪那天吃的“杀猪饭”,便成了我记忆中最难忘的年味。
记得有一年,父亲回来探亲,正好快要过年了,母亲与父亲商量:要不明天把年猪杀了?父亲点头同意。听到这个消息,我高兴得满寨子疯跑,边跑边叫:“我家要杀年猪喽!我家要杀年猪喽!”生怕寨子里的人不知道似的。
第二天一大早,帮忙杀猪的左邻右舍陆陆续续就位,挖地火、劈材、架锅、抬案板,然后开始杀猪。杀完猪请帮忙的人吃饭,是主人家应尽之谊。中午才刚过点,五六张八仙桌就在院坝里错落有致地“恭候”着“杀猪饭”的到来。不一会,随着端菜人的一声“来喽!”,“杀猪饭”便隆重登场了。
其实,“杀猪饭”是个统称,真正吃的是“杀猪菜”。包括糟辣椒煮肉片、血旺白菜汤、爆炒猪肝、青椒炒瘦肉和酸菜豆米汤等。爆炒猪肝和青椒炒瘦肉是家常菜,这里不必多说。这里要说的是其它三样菜:一是糟辣椒煮肉片。糟辣椒是第一茬红辣椒成熟的时候摘来将其洗净,按适当比例加盐、蒜、姜等混合在一起剁细密封发酵而成。肉片是切得薄薄的五花肉。做“糟辣椒煮肉片”时,掌勺的把锅烧热,放少许油热至八成,将糟辣椒过油后倒入猪骨熬的汤,然后把已经煮得九成熟且切成片的五花肉放入其中,掌握火候即可出锅。这样做出来的“糟辣椒煮肉片”油而不腻,让人唇齿留香;二是血旺白菜汤。白菜是冬天雪凌榨过的,带有淡淡的甜味,与血旺一起煮,褐色和白色交相辉映,既好看又下饭,不亚于东北的猪肉炖白菜粉条;三是酸菜豆米汤。这是贵州人不可少的必备菜,蘸上用切成片烧好的豆豉粑捣碎后做成的辣椒水,不食欲大增都不行。
大人坐大人的,我们才不管。见桌子摆好了,我们一帮小孩便一拥而上,把桌子围得不留空隙。或许是生活匮乏的原因,或许是“杀猪饭”的诱人香味“勾引”着我们的味觉,每每一盘菜刚端上来便被十多双筷子席卷而空。吃饱后也不顾忌,用袖子将嘴一擦,呼啦啦奔跑着玩去了。而大人们就从容许多,或相互摆丰收的喜悦,或悠闲自得地抽着旱烟,或喳声卖气地猜拳行令,其乐融融,其意切切。
吃着“杀猪饭”,不由想起平时的“打猪草”来。与寨子里其他读书的小孩一样,每当下午放学后,我就会放下书包,提上镰刀,背上用竹篾编成的花篓去“打猪草”。而“打猪草”我尤喜春天。春天万物生长,猪草也多。什么灰灰菜、蛾尔肠、甜蒿等又嫩又茂盛,不一会儿花篓就装满了。有时猪草打多了,就将猪草使劲往花篓底压,快到家时假装气喘吁吁,以博母亲的夸奖。冬天最怕打猪草,寒风刺骨,四处荒寂,近处的猪草几乎没有,只得约几个小伙伴跑到较远的地方,在瑟瑟的冷风中到处寻觅,偶遇一些野荞菜和母猪耳朵(车前草)便欣喜若狂。猪草只有半篓,为怕母亲责备,到家时不再是趾高气扬,而是轻轻地将半篓猪草放在猪圈边,待估计饭熟后才回家低头吃饭……
前几天,朋友邀约我一起去他同事家吃“杀猪饭”,我欣然应允。来到朋友的同事家,刚上桌,摆着的菜便让我眼花缭乱。除前面提到那几道菜外,又新增了农家三宝(用油炸脆的土豆片、红辣椒和花生米)、排骨炖萝卜、炒猪杂、炒肥肠、炒豆芽、炒时令蔬菜、蒸潮血、蒸猪脑花等。琳琅满目,花色齐全,真是一场盛宴。主人家刚说完开场白,我们就迫不及待,在大快朵颐中举杯换盏,尽情畅饮,尽情开怀,在屋外五彩缤纷的礼花绽放中,“直把杭州作汴州”。
如今,大街小巷标着“杀猪饭”招牌的馆子比比皆是,让人流连,更让人遥想儿时浓浓的年味,并由此生出浓浓的乡愁。
是啊,谁又能真的忘记家和故乡呢?
编者按
俗话说,过了腊八就是年。的确,在一年中农历的最后一个月——腊月,总是弥漫着浓浓的年味,虽然没有人能明确定义年味是什么,但在腊月里,人们总是细细地数着每一天,忙着了结未了之事,忙着为新的一年作准备,仿佛不在这个月里了结和准备,这个年就过不去似的。简单地说就是辞旧迎新。辞旧,应该是对过往的交代;迎新,应该是对未来的期许。这一辞一迎,包含了太多的人生百态、人间百味,也因此有了人们难以抹灭的“春节记忆”。在这猪年将去、鼠年快来的日子,《27°黔地标》文化周刊在天眼新闻APP文化频道为您提供一个平台,让您们打开记忆,述说年味。(执笔:邱奕)
文/郭勇
刊头制作/贵州日报当代融媒体实习生杨简
文字编辑/邱奕
视觉实习编辑/王涛
编审/李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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